2015年3月20日星期五

留給女兒將來看

聖類斯昔日同窗節錄信報內程介明寫的「經驗」。同窗說:覺得SLS 以前之神父真堅,做曬佢講的成功之道。文章如下:

參加梁卓偉當院長的港大志新學院高桌晚宴。高桌晚宴是港大的舍堂(學生宿舍)傳統。現在一個學院450人,高桌晚宴(High Table)是舍堂全體聚集的場合,全體師生以最整齊的正裝出席,請來嘉賓(這次是劉進圖)演講。場面莊嚴,是舍堂生活生動活潑的另一面。筆者曾經當過港大兩個舍堂的舍監前後18年,高桌的場面,勾起了許多回憶與聯想。

在內地講學,往往有青年的聽眾引述我的三句話,才知道不知如何,我對於當舍監的一些心得,給上了網。我的那三句話,以前在本欄提過,當時的背景不一樣,在此表達一下現在的闡釋。

紀律於無形

第一句:The best regulations are not written! 直譯:最好的規條是不用寫的;或者說,最重要的規矩是不明文的;或者說,紀律是從心裏面發出來的。這句話,是從聯合世界書院(United World College)一位校長那裏學來的。

最好的例子,是當時宿舍一層樓34位學生,學校提供兩個大電冰箱,在電冰箱裏放東西、取東西,都是沒人管的,既沒有記錄,也沒有閉路電視,但是從來很少出現東西丟失或者混亂,偶爾出現的,是喝了人家的牛奶,留下字條:「對不起,實在太餓了,喝了你的牛奶,下午還給你。」

當時的舍堂,一條走廊所有的房間,日夜都是不關門的。這只是一個很小的例子。這是那個小小的集體引以自豪的舍堂文化,這種文化,也許已經不再存在於他們將來面對的大社會,但是這種經歷,是他們明白到,許多「規矩」,不是因為須要服從明文的規定,或者因為害怕制度的懲罰,而是人們共存的必要意識;不是人家對你說「你應該」,而是自覺的、內化了的、理所當然的「我應該」。筆者認為,這是大學宿舍生活重要的學習經歷,也是「舍堂教育」的關鍵一環。這種學習、這種教育,在嚴格「管理」的機構裏,是不會發生的。

學習也無涯

第二句:The best learning earns no credit! 直譯:最好的學習是拿不到學分的;也就是說,最重要的學習往往是在課程以外的;或者說,學習是沒有邊界的。

許多人都聽過,港大的學生自己有五樣經歷,是必需的,缺一便不算大學生:「住Hall」(住宿舍)、「走堂」(缺課,港大很多大課是允許缺席的)、補習(幫補收入)、上莊(當上學生組織的執委)、拍拖。住宿舍,是第一位的,不是在乎有一個居所,或者是省卻車錢,主要是這是一個青年人的群體,有着難得共同生活的經歷;由於混住,在舍堂裏面會遇到不同的年級、不同的學習、不同的家庭背景、不同的宗教信仰、不同的政治傾向、不同的生活習慣等等的學生,大家又偏偏要生活在同一個集體裏面,一下就會遇到以前想像不到的、沒有心理準備的、卻非解決不可的挑戰。

假如在宿舍「上莊」,成為了宿生會的一員幹事,那就要面臨民主決策、資源分配、排難解紛、危機處理、設計活動、組織群眾等等的任務與鍛煉。由於是在宿舍,那工作壓力,幾乎是24小時無時不在的。

有一次問一位當了主席的女宿生,為什麼願意「上莊」。答案是:「我也衡量過,即使功課差一點,畢業時拿不到一級榮譽(畢業成績的最高榮譽),只拿到二級,但是我卻有了難以再有的學習機會,賺到了畢生受用的東西,是在正式課程裏學不到的。」

管治之無為

第三句:The best Warden does nothing! 或者文雅一點:The best Warden makes himself/herself redundant! 直譯:最好的舍監什麼都不用幹;或者是最好的舍監會讓自己沒啥好幹!真正的意思是:舍堂的運作,全靠學生自治。

舍堂裏面,宿生會的權力是很大的。1987年,我初到明原堂當舍監,是當時的宿生會,幾乎把着手教我如何做舍監的。傳統裏面,選舉、收生、房間分配、大小活動,都是學生主持的;到了後來,連財政都是由宿生會負責。

這裏不存在舍監(學校行政代表)與學生爭權的問題,也不是對學生採取放任放縱的態度。舉一個例子,「沙士」期間,宿生會改選,正常應該有隆重的交職禮晚宴。但是當時不提倡集體活動,記得我們在天台(因為是露天)討論:宿生會極力主張照樣舉辦交職禮,理由是「沙士」不知道等到何日才結束,需要的只是嚴密的防護措施;筆者與導師都極力反對,因為覺得風險太大。結果筆者說:「我們的意見,希望你們認真考慮;但是你們最後如何決定,我們都會支持。」結果在口罩、手套、膠袋等重重防護之下,舉行了有歷史意義的交職禮。事後想起,學生的想法並不冒進,反而是我們的想法比較保守。

學生自治,是舍堂管治的根本原則。裏面不含政治性質的「放權」,絕不是「自由化」,而是讓學生有學習決策與管理的空間、機會和經歷。很多學生,進入大學以前,從早到晚,都是按着大人的意願行事,所以每年迎新,筆者作為舍監,第一句話一定是:「Now you have to make decisions!」(現在你們要自己作主張了!)人家問,「舍監沒事幹,那要你來做什麼?」筆者答:「就是為了保障我沒事幹!」事實上,筆者做了不少工夫,聯合導師,引導學生獨力去管理自己的生活。

紀律於無形,學習也無涯,管治之無為。這些「無」的境界,正是大學應有的形態。不是不要紀律、不是不要學習、不是不要管治,但是這個「無」的境界,把紀律、學習、管治都推到一個更高的境界。大學應該可以辦到。

現代的社會,傳統工業社會的嚴密結構正在趨於鬆懈;規章制度逐漸讓位予人員的自我管理,一紙學歷逐漸讓位予終生學習,科層架構逐漸讓位予「一站式」的外放形態。這種「無」的境界,正好為學生創造了空間,準備即將面對的社會。

兩件事可作佐證。因為港鐵的「香港大學站」開了,校園多了許多「閒雜人等」,於是有建議是否要把原來開放的大樓統統加上密碼鎖;但是如此一來,整個校園就為了少數的遊人而變成了一個封鎖世界。相反,應該是讓遊人也被感染大學的學術氛圍。

有傳說特首刻意刪掉了榮譽博士的提名,也有道這是宣示特首的校監權力。其實香港的大學校監,他的權力,完全是為了保障大學的學術自主。他的權「擁而不用」,不是沒權,而是在大學的自主受到(例如政客)侵犯的時候才發揮作用。假如校監真的干預學術範圍的事情,就把自己的身份降為政客了。

同窗A: 我們當年基本上就是如此生活和學習的!
[10:54, 20/03/2015] 沈愷威: 回想起來,我們多幸福,早就學了。感謝聖記
Sam Hui: 我們年代當學生的日子真幸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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某一年的校服

孩子將來會否記得呢?我哋呢一輩男生真係無咩研究。但係時代不同了,這是好睇唔好睇的大問題,對不對?